卷四十一: 蜀書十一 霍王向張楊費傳

 (霍峻, 王連, 向朗, 張裔, 楊洪, 費詩)

霍峻傳
霍峻字仲邈, 南郡枝江人也。兄篤, 於鄉里合部曲數百人。篤卒, 荊州牧劉表令峻攝其衆。表卒, 峻率衆歸先主, 先主以峻為中郎將。先主自葭萌南還襲劉璋, 留峻守葭萌城。張魯遣將楊帛誘峻, 求共守城, 峻曰:「小人頭可得, 城不可得。」帛乃退去。後璋將扶禁、向存等帥萬餘人由閬水上, 攻圍峻, 且一年, 不能下。峻城中兵纔數百人, 伺其怠隙, 選精銳出擊, 大破之, 即斬存首。先主定蜀, 嘉峻之功, 乃分廣漢為梓潼郡, 以峻為梓潼太守、裨將軍。在官三年, 年四十卒, 還葬成都。先主甚悼惜, 乃詔諸葛亮曰:「峻旣佳士, 加有功於國, 欲行酹。」遂親率群僚臨會弔祭, 因留宿墓上, 當時榮之。

子弋, 字紹先, 先主末年為太子舍人。後主踐阼, 除謁者。丞相諸葛亮北駐漢中, 請為記室, 使與子喬共周旋游處。亮卒, 為黃門侍郎。後主立太子璿, 以弋為中庶子, 璿好騎射, 出入無度, 弋援引古義, 盡言規諫, 甚得切磋之體。後為參軍庲降屯副貳都督, 又轉護軍, 統事如前。時永昌郡夷獠恃險不賔, 數為寇害, 乃以弋領永昌太守, 率偏軍討之, 遂斬其豪帥, 破壞邑落, 郡界寧靜。遷監軍將軍, 領建寧太守, 還統南郡事。景耀六年, 進號安南將軍。是歲, 蜀并于魏。弋與巴東領軍襄陽羅憲各保全一方, 舉以內附, 咸因仍前任, 寵待有加。漢晉春秋曰:霍弋聞魏軍來, 弋欲赴成都, 後主以備敵旣定, 不聽。及成都不守, 弋素服號哭, 大臨三日。諸將咸勸宜速降, 弋曰:「今道路隔塞, 未詳主之安危, 大故去就, 不可苟也。若主上與魏和, 見遇以禮, 則保境而降, 不晚也。若萬一危辱, 吾將以死拒之, 何論遲速邪!」得後主東遷之問, 始率六郡將守上表曰:「臣聞人生於三, 事之如一, 惟難所在, 則致其命。今臣國敗主附, 守死無所, 是以委質, 不敢有貳。」晉文王善之, 又拜南中都督, 委以本任。後遣將兵救援呂興, 平交阯、日南、九真三郡, 功封列侯, 進號崇賞焉。弋孫彪, 晉越嶲太守。 襄陽記曰:羅憲字令則。父蒙, 避亂於蜀, 官至廣漢太守。憲少以才學知名, 年十三能屬文。後主立太子, 為太子舍人, 遷庶子、尚書吏部郎, 以宣信校尉再使於吳, 吳人稱美焉。時黃皓預政, 衆多附之, 憲獨不與同, 皓恚, 左遷巴東太守。時右大將軍閻宇都督巴東, 為領軍, 後主拜憲為宇副貳。魏之伐蜀, 召宇西還, 留宇二千人, 令憲守永安城。尋聞成都敗, 城中擾動, 江邊長吏皆弃城走, 憲斬稱成都亂者一人, 百姓乃定。得後主委質問至, 乃帥所統臨于都亭三日。吳聞蜀敗, 起兵西上, 外託救援, 內欲襲憲。憲曰:「本朝傾覆, 吳為脣齒, 不恤我難而徼其利, 背盟違約。且漢已亡, 吳何得久, 寧能為吳降虜乎!」保城繕甲, 告誓將士, 厲以節義, 莫不用命。吳聞鍾、鄧敗, 百城無主, 有兼蜀之志, 而巴東固守, 兵不得過, 使步協率衆而西。憲臨江拒射, 不能禦, 遣參軍楊宗突圍北出, 告急安東將軍陳騫, 又送文武印綬、任子詣晉王。協攻城, 憲出與戰, 大破其軍。孫休怒, 復遣陸抗等帥衆三萬人增憲之圍。被攻凡六月日而救援不到, 城中疾病大半。或說憲奔走之計, 憲曰:「夫為人主, 百姓所仰, 危不能安, 急而弃之, 君子不為也, 畢命於此矣。」陳騫言於晉王, 遣荊州刺史胡烈救憲, 抗等引退。晉王即委前任, 拜憲淩江將軍, 封萬年亭侯。會武陵四縣舉衆叛吳, 以憲為武陵太守巴東監軍。泰始元年改封西鄂縣侯。憲遣妻子居洛陽, 武帝以子襲為給事中。三年冬, 入朝, 進位冠軍將軍、假節。四年三月, 從帝宴于華林園, 詔問蜀大臣子弟, 後問先輩宜時叙用者, 憲薦蜀郡常忌、杜軫、壽良、巴西陳壽、南郡高軌、南陽呂雅、許國、江夏費恭、琅邪諸葛京、汝南陳裕, 即皆叙用, 咸顯於世。憲還, 襲取吳之巫城, 因上伐吳之策。憲方亮嚴正, 待士不倦, 輕財好施, 不治產業。六年薨, 贈安南將軍, 謚曰烈侯。子襲, 以淩江將軍領部曲, 早卒, 追贈廣漢太守。襲子徽, 順陽內史, 永嘉五年為王如所殺。此作「獻」, 名與本傳不同, 未詳孰是也。

王連傳
王連字文儀, 南陽人也。劉璋時入蜀, 為梓潼令。先主起事葭萌, 進軍來南, 連閉城不降, 先主義之, 不彊偪也。及成都旣平, 以連為什邡令, 轉在廣都, 所居有績。遷司鹽校尉, 較鹽鐵之利, 利入甚多, 有裨國用, 於是簡取良才以為官屬, 若呂乂、杜祺、劉幹等, 終皆至大官, 自連所拔也。遷蜀郡太守、興業將軍, 領鹽府如故。建興元年, 拜屯騎校尉, 領丞相長史, 封平陽亭侯。時南方諸郡不賔, 諸葛亮將自征之, 連諫以為「此不毛之地, 疫癘之鄉, 不宜以一國之望, 冒險而行」。亮慮諸將才不及己, 意欲必往, 而連言輒懇至, 故停留者久之。會連卒。子山嗣, 官至江陽太守。

向朗傳
向朗字巨達, 襄陽宜城人也。襄陽記曰:朗少師事司馬德操, 與徐元直、韓德高、龐士元皆親善。荊州牧劉表以為臨沮長。表卒, 歸先主。先主定江南, 使朗督秭歸、夷道、巫山、夷陵四縣軍民事。蜀旣平, 以朗為巴西太守, 頃之轉任䍧牱, 又徙房陵。後主踐阼, 為步兵校尉, 代王連領丞相長史。丞相亮南征, 朗留統後事。五年, 隨亮漢中。朗素與馬謖善, 謖逃亡, 朗知情不舉, 亮恨之, 免官還成都。數年, 為光祿勳, 亮卒後徒左將軍, 追論舊功, 封顯明亭侯, 位特進。初, 朗少時雖涉獵文學, 然不治素檢, 以吏能見稱。自去長史, 優游無事垂三十年, 臣松之案:朗坐馬謖免長史, 則建興六年中也。朗至延熈十年卒, 整二十年耳, 此云「三十」, 字之誤也。乃更潛心典籍, 孜孜不倦。年踰八十, 猶手自校書, 刊定謬誤, 積聚篇卷, 於時最多。開門接賔, 誘納後進, 但講論古義, 不干時事, 以是見稱。上自執政, 下及童冠, 皆敬重焉。延熈十年卒。襄陽記曰:朗遺言戒子曰:「傳稱師克在和不在衆, 此言天地和則萬物生, 君臣和則國家平, 九族和則動得所求, 靜得所安, 是以聖人守和, 以存以亡也。吾, 楚國之小子耳, 而早喪所天, 為二兄所誘養, 使其性行不隨祿利以墯。今但貧耳;貧非人患, 惟和為貴, 汝其勉之!」子條嗣, 景耀中為御史中丞。襄陽記曰:條字文豹, 亦博學多識, 入晉為江陽太守、南中軍司馬。

朗兄子寵, 先主時為牙門將。秭歸之敗, 寵營特完。建興元年封都亭侯, 後為中部督, 典宿衞兵。諸葛亮當北行, 表與後主曰:「將軍向寵, 性行淑均, 曉暢軍事, 試用於昔, 先帝稱之曰能, 是以衆論舉寵為督。愚以為營中之事, 悉以咨之, 必能使行陣和睦, 優劣得所也。」遷中領軍。延熈三年, 征漢嘉蠻夷, 遇害。寵弟充, 歷射聲校尉尚書。襄陽記曰:魏咸熈元年六月, 鎮西將軍衞瓘至於成都, 得璧玉印各一枚, 文似「成信」字, 魏人宣示百官, 藏于相國府。充聞之曰:「吾聞譙周之言, 先帝諱備, 其訓具也, 後主諱禪, 其訓授也, 如言劉已具矣, 當授與人也。今中撫軍名炎, 而漢年極於炎興, 瑞出成都, 而藏之於相國府, 此殆天意也。」是歲, 拜充為梓潼太守, 明年十二月而晉武帝即尊位, 炎興於是乎徵焉。 孫盛曰:昔公孫述自以起成都, 號曰成氏, 二玉之文, 殆述所作乎!

張裔傳
張裔字君嗣, 蜀郡成都人也。治公羊春秋, 博涉史、漢。汝南許文休入蜀, 謂裔幹理敏捷, 是中夏鍾元常之倫也。劉璋時, 舉孝廉, 為魚復長, 還州署從事, 領帳下司馬。張飛自荊州由墊江入, 璋授裔兵, 拒張飛於德陽陌下, 軍敗, 還成都。為璋奉使詣先主, 先主許以禮其君而安其人也, 裔還, 城門乃開。先主以裔為巴郡太守, 還為司金中郎將, 典作農戰之器。先是, 益州郡殺太守正昂, 耆率雍闓恩信著於南土, 使命周旋, 遠通孫權。乃以裔為益州太守, 徑往至郡。闓遂趑趄不賔, 假鬼教曰:「張府君如瓠壺, 外雖澤而內實麤, 不足殺, 令縛與吳。」於是遂送裔於權。

會先主薨, 諸葛亮遣鄧芝使吳, 亮令芝言次可從權請裔。裔自至吳數年, 流徙伏匿, 權未之知也, 故許芝遣裔。裔臨發, 權乃引見, 問裔曰:「蜀卓氏寡女, 亡奔司馬相如, 貴土風俗何以乃爾乎?」裔對曰:「愚以卓氏之寡女, 猶賢於買臣之妻。」權又謂裔曰:「君還, 必用事西朝, 終不作田父於閭里也, 將何以報我?」裔對曰:「裔負罪而歸, 將委命有司。若蒙徼倖得全首領, 五十八已前父母之年也, 自此已後大王之賜也。」權言笑歡恱, 有器裔之色。裔出閤, 深悔不能陽愚, 即便就船, 倍道兼行。權果追之, 裔已入永安界數十里, 追者不能及。

旣至蜀, 丞相亮以為參軍, 署府事, 又領益州治中從事。亮出駐漢中, 裔以射聲校尉領留府長史, 常稱曰:「公賞不遺遠, 罰不阿近, 爵不可以無功取, 刑不可以貴勢免, 此賢愚之所以僉忘其身者也。」其明年, 北詣亮諮事, 送者數百, 車乘盈路, 裔還書與所親曰:「近者涉道, 晝夜接賔, 不得寧息, 人自敬丞相長史, 男子張君嗣附之, 疲倦欲死。」其談啁流速, 皆此類也。臣松之以為談啁貴於機捷, 書疏可容留意。今因書疏之巧, 以著談啁之速, 非其理也。少與犍為楊恭友善, 恭早死, 遺孤未數歲, 裔迎留, 與分屋而居, 事恭母如母。恭之子息長大, 為之娶婦, 買田宅產業, 使立門戶。撫恤故舊, 振贍衰宗, 行義甚至。加輔漢將軍, 領長史如故。建興八年卒。子毣嗣, 毣音忙角反, 見字林, 曰「毣, 思貌也」。歷三郡守監軍。毣弟郁, 太子中庶子。

楊洪傳
楊洪字季休, 犍為武陽人也。劉璋時歷部諸郡。先主定蜀, 太守李嚴命為功曹。嚴欲徙郡治舍, 洪固諫不聽, 遂辭功曹, 請退。嚴欲薦洪於州, 為蜀部從事。先主爭漢中, 急書發兵, 軍師將軍諸葛亮以問洪, 洪曰:「漢中則益州咽喉, 存亡之機會, 若無漢中則無蜀矣, 此家門之禍也。方今之事, 男子當戰, 女子當運, 發兵何疑?」時蜀郡太守法正從先主北行, 亮於是表洪領蜀郡太守, 衆事皆辦, 遂使即真。頃之, 轉為益州治中從事。

先主旣稱尊號, 征吳不克, 還住永安。漢嘉太守黃元素為諸葛亮所不善, 聞先主疾病, 懼有後患, 舉郡反, 燒臨邛城。時亮東行省疾, 成都單虛, 是以元益無所憚。洪即啟太子, 遣其親兵, 使將軍陳曶、鄭綽討元。衆議以為元若不能圍成都, 當由越嶲據南中, 洪曰:「元素性凶暴, 無他恩信, 何能辦此?不過乘水東下, 冀主上平安, 面縛歸死;如其有異, 奔吳求活耳。勑曶、綽但於南安峽口遮即便得矣。」曶、綽承洪言, 果生獲元。洪建興元年賜爵關內侯, 復為蜀郡太守、忠節將軍, 後為越騎校尉, 領郡如故。

五年, 丞相亮北住漢中, 欲用張裔為留府長史, 問洪何如?洪對曰:「裔天姿明察, 長於治劇, 才誠堪之, 然性不公平, 恐不可專任, 不如留向朗。朗情偽差少, 裔隨從目下, 效其器能, 於事兩善。」初, 裔少與洪親善。裔流放在吳, 洪臨裔郡, 裔子郁給郡吏, 微過受罰, 不特原假。裔後還聞之, 深以為恨, 與洪情好有損。及洪見亮出, 至裔許, 具說所言。裔荅洪曰:「公留我了矣, 明府不能止。」時人或疑洪意自欲作長史, 或疑洪知裔自嫌, 不願裔處要職, 典後事也。後裔與司鹽校尉岑述不和, 至于忿恨。亮與裔書曰:「君昔在栢下, 營壞, 吾之用心, 食不知味;後流迸南海, 相為悲歎, 寢不安席;及其來還, 委付大任, 同獎王室, 自以為與君古之石交也。石交之道, 舉讎以相益, 割骨肉以相明, 猶不相謝也, 況吾但委意於元儉, 而君不能忍邪?」論者由是明洪無私。

洪少不好學問, 而忠清款亮, 憂公如家, 事繼母至孝。六年卒官。始洪為李嚴功曹, 嚴未至犍為而洪已為蜀郡。洪迎門下書佐何祗, 有才策功幹, 舉郡吏, 數年為廣漢太守, 時洪亦尚在蜀郡。是以西土咸服諸葛亮能盡時人之器用也。益部耆舊傳雜記曰:每朝會, 祗次洪坐。嘲祗曰:「君馬何駛?」祗曰:「故吏馬不敢駛, 但明府未著鞭耳。」傳之以為笑。 祗字君肅, 少寒貧, 為人寬厚通濟, 體甚壯大, 又能飲食, 好聲色, 不持節儉, 故時人少貴之者。甞夢井中生桑, 以問占夢趙直, 直曰:「桑非井中之物, 會當移植;然桑字四十下八, 君壽恐不過此。」祗笑言「得此足矣」。初仕郡, 後為督軍從事。時諸葛亮用法峻密, 陰聞祗游戲放縱, 不勤所職, 常奄往錄獄。衆人咸為祗懼。祗密聞之, 夜張灯火見囚, 讀諸解狀。諸葛晨往, 祗悉已闇誦, 荅對解釋, 無所凝滯, 亮甚異之。出補成都令, 時郫縣令缺, 以祗兼二縣。二縣戶口猥多, 切近都治, 饒諸姦穢, 每比人, 常眠睡, 值其覺寤, 輒得姦詐, 衆咸畏祗之發摘, 或以為有術, 無敢欺者。使人投筭, 祗聽其讀而心計之, 不差升合, 其精如此。汶山夷不安, 以祗為汶山太守, 民夷服信。遷廣漢。後夷反叛, 辭:「令得前何府君, 乃能安我耳!」時難屈祗, 拔祗族人為汶山, 復得安。轉祗為犍為。年四十八卒, 如直所言。後有廣漢王離, 字伯元, 亦以才幹顯。為督軍從事, 推法平當, 稍遷, 代祗為犍為太守, 治有美績, 雖聦明不及祗, 而文采過之也。

費詩傳
費詩字公舉, 犍為南安人也。劉璋時為緜竹令, 先主攻緜竹時, 詩先舉城降。成都旣定, 先主領益州牧, 以詩為督軍從事, 出為䍧牱太守, 還為州前部司馬。先主為漢中王, 遣詩拜關羽為前將軍, 羽聞黃忠為後將軍, 羽怒曰:「大丈夫終不與老兵同列!」不肯受拜。詩謂羽曰:「夫立王業者, 所用非一。昔蕭、曹與高祖少小親舊, 而陳、韓亡命後至, 論其班列, 韓最居上, 未聞蕭、曹以此為怨。今漢王以一時之功, 隆崇於漢室, 然意之輕重, 寧當與君侯齊乎!且王與君侯, 譬猶一體, 同休等戚, 禍福共之, 愚為君侯, 不宜計官號之高下, 爵祿之多少為意也。僕一介之使, 銜命之人, 君侯不受拜, 如是便還, 但相為惜此舉動, 恐有後悔耳!」羽大感悟, 遽即受拜。

後羣臣議欲推漢中王稱尊號, 詩上疏曰:「殿下以曹操父子偪主篡位, 故乃羇旅萬里, 糾合士衆, 將以討賊。今大敵未克, 而先自立, 恐人心疑惑。昔高祖與楚約, 先破秦者王。及屠咸陽, 獲子嬰, 猶懷推讓, 況今殿下未出門庭, 便欲自立邪!愚臣誠不為殿下取也。」由是忤指, 左遷部永昌從事。習鑿齒曰:夫創本之君, 須大定而後正己, 纂統之主, 俟速建以係衆心, 是故惠公朝虜而子圉夕立, 更始尚存而光武舉號, 夫豈忘主徼利, 社稷之故也。今先主糾合義兵, 將以討賊。賊彊禍大, 主沒國喪, 二祖之廟, 絕而不祀, 苟非親賢, 孰能紹此?嗣祖配天, 非咸陽之譬, 杖正討逆, 何推讓之有?於此時也, 不知速尊有德以奉大統, 使民欣反正, 世覩舊物, 杖順者齊心, 附逆者同懼, 可謂闇惑矣。其黜降也宜哉! 臣松之以為鑿齒論議, 惟此議最善。建興三年, 隨諸葛亮南行, 歸至漢陽縣, 降人李鴻來詣亮, 亮見鴻, 時蔣琬與詩在坐。鴻曰:「閒過孟達許, 適見王沖從南來, 言往者達之去就, 明公切齒, 欲誅達妻子, 賴先主不聽耳。達曰:『諸葛亮見顧有本末, 終不爾也。』盡不信沖言, 委仰明公, 無復已已。」亮謂琬、詩曰:「還都當有書與子度相聞。」詩進曰:「孟達小子, 昔事振威不忠, 後又背叛先主, 反覆之人, 何足與書邪!」亮默然不荅。亮欲誘達以為外援, 竟與達書曰:「往年南征, 歲未及還, 適與李鴻會於漢陽, 承知消息, 慨然永歎, 以存足下平素之志, 豈徒空託名榮, 貴為乖離乎!嗚呼孟子, 斯實劉封侵陵足下, 以傷先主待士之義。又鴻道王沖造作虛語, 云足下量度吾心, 不受沖說。尋表明之言, 追平生之好, 依依東望, 故遣有書。」達得亮書, 數相交通, 辭欲叛魏。魏遣司馬宣王征之, 即斬滅達。亮亦以達無款誠之心, 故不救助也。蔣琬秉政, 以詩為諫議大夫, 卒於家。

王沖者, 廣漢人也。為牙門將, 統屬江州督李嚴。為嚴所疾, 懼罪降魏。魏以沖為樂陵太守。孫盛蜀世譜曰:詩子立, 晉散騎常侍。自後益州諸費有名位者, 多是詩之後也。

評曰:霍峻孤城不傾, 王連固節不移, 向朗好學不倦, 張裔膚敏應機, 楊洪乃心忠公, 費詩率意而言, 皆有可紀焉。以先主之廣濟, 諸葛之準繩, 詩吐直言, 猶用陵遲, 況庸后乎哉!